摘 要：清代是中国山水画的又一个巅峰时期，山水画派别林立、面貌丰富、风格各异、自成体系，对后世山水画产生深远的影响。山水初学者更是以清代山水的临摹为入门法宝，原因在于清代山水画笔墨的特殊美。清代山水画的笔墨美体现在形质、造型、意境方面。
关键词：清代；
山水画；
笔墨美
基金项目：本文系基于产教深度融合的高职院校课程改革与实践研究项目（22GDZY0323）研究成果。
笔墨是绘画最基本的形式语言，是山水画创作至关重要的载体，传达着绘画的形与质。清代王微在其《叙画》中提出“笔墨情趣”，陈传席在《中国山水画史》中评价王微的《叙画》是“笔墨情趣的滥觞”，笔墨技法赋予绘画以形质、造型、意境的情趣美，使人的情感有了表现的载体，使笔墨“活”了起来。“笔墨”是中国画的灵魂载体。笔墨的美就是绘画作品的美。以“四僧”“四王”、金陵画派等为主力的清代山水画坛中，有着“摹古”和“创新”的分歧，在山水画笔墨的形质、造型、意境方面有着截然不同的表现方法和形态。清代这些画派在当时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后世以艺术的眼光来看待诸画派的笔墨，从中传递出的美为后世起到了典范的作用。
一、清代山水画笔墨的形质美
笔墨是指笔法和墨法，是中国绘画技法，是以笔导墨形成的点、线、面。点、线、面的形体与质感即为形质，清代山水画的笔墨不仅有着丰富的表现手法，更蓄藏与传达着深厚的美学内涵。“古人之作画也，以笔之动而为阳，以墨之静而为阴，以笔取气为阳，以墨生彩为阴。体阴阳以用笔墨，故每一画成，大而丘壑位置，小而树石沙水，无一笔不精当，无一点不生动。是其功力纯熟，以笔墨之自然合乎天地之自然，其画所以称独绝也。”[1]466笔墨是绘画之精髓，唯有笔墨技法的纯熟才能达到画内画外的天人合一。探析山水画中诸多对立统一的矛盾关系：虚实、动静、藏露、疏密，并以哲学美学的观点解释其形质美。清代山水画笔墨的形质美被清代山水画家阐发得愈加丰富多貌。在中国山水画坛中注入一股强大生命动力、巨大内涵容量的河流。因毛笔“惟笔软则奇怪生焉”的特性，使不同性情、思想、情感的画家对毛笔的指挥运用使其产生不一样的笔性，每一种不同的笔性就是所谓的“奇怪”，即笔墨丰富的形质。清代几派画家对于点、线、面的不同表现方法形成了不同的形质美典范。四僧画面用线十分自由劲健，灵活多变、随意生发，将干、湿、浓、淡墨法赋予丰富的点、线、面笔墨造型。墨气酣畅，线能扛鼎，结合书法的笔法，寓天地方圆于篆籀刀笔。具有鲜明的个人笔墨面貌又能形成不同的精神品格。其中，石涛注重师法自然造化，将传统笔墨进行创新，结合个人经历与对自然造化的感受形成自己独特的笔墨个性。他十分善于描写苔点，朵朵密麻砸于山石树灌，表现出极其茂密的丛林生命力，山石造型线条结构复杂，线质秀丽笔法斫勒，墨色变化丰富，干湿浓淡枯润，全然率真的自然性情；
而渐江画面极简，寥寥数根线画意全然。众说它的画面有禅意，禅意从何而来，正是从他空旷豁达的线条表现出来，悠淡简疏；
相对于弘仁的简，髡残的画就是繁，密密麻麻的笔触全然反映书法写的笔意，每一根或长或短的线都遵从逆峰起笔或是中锋行笔的笔法，线条行笔过程中多变化，线条书法用笔，墨色少皴染，苍雅淳本；
金陵画派代表龚贤，善用并创积墨皴法，淡墨多遍堆积厚重透润，“黑龚”密而沉稳，“白龚”洒脱自然，透且润，浑厚华滋，氤氲润泽。画作中线条以淡墨多次复勾对象外形轮廓，画面与物象呈现出苍中见润之美。龚贤的墨气既厚又鲜、既透又润。龚贤积墨的方法比较严谨、有条不紊，由于龚贤积墨法特殊的技法使他所描绘的画面气韵生动、灵动方不显程式化，结果重在意韵。“墨在润，不在湿，润墨鲜，湿墨死。墨含笔内为润，墨浮笔外为湿。”龚贤笔墨传达了一种充满自然气息的灵动面貌意态竞生，十分静雅；
以“四王”为代表的山水画家用墨方法相对统一，缺少变化。点、线、面本身是笔墨形质的载体，笔墨也是有性情的。虽为不一样的美，但同样实现了写意的高超效果。这种线条外部形态和线质内部结构的丰富就是笔墨的形质。不同派别画家的不同笔墨形质表达不同的本质精神，丰富着清代山水画笔墨的形质美。
二、清代山水画笔墨的造型美
由点、线、面组合成的，由意象塑造的画面结构为造型。笔法熟练得当，墨法才能得到更好的展现。唯有笔墨融合，意象绘画造型才能精熟，笔法和墨法浑然一体才能达到形神具备。线如骨架，墨如血肉，神韵就是气息，这是明代顾凝远《书引》论笔墨的话语。线呈现笔法，同样强调先笔法而后墨，运笔中腕力沉稳是对笔法的重要修饰，只有这样才能有笔有墨，有笔墨绘画表达的语言和造型才完整。笔墨造型立像，是对意象的表现。意象是通过画家对自然与社会的改造生成的具有特性的审美思想，所以笔墨造型传递美感。清代山水画的笔墨造型守旧和创新两派各有特色。守旧派以程式化的笔墨造型引领清代山水画坛复古风。他们讲究统一的造型与形式，源于他们一味强调摹古而脱离现实与自然。将理式的世界放在首要，这与西方“美到了最高境界只是认识的对象而不是实践的对象”[2]的柏拉图艺术对现实世界的关系持相似的观点。当然“四王”山水笔墨造型传达出的也有艺术性与实用性的一面。其艺术性表现在对于干笔的运用。干笔枯墨、皴擦堆积，其中以王时敏为主开创并形成“四王”一派画风，并奠定经典。“四王”一派略成套路的笔墨造型在历史的长河中成为一种特定符号，在中国画坛占有一席之地，并在山水审美范畴中形成独特的绘画语言。由于“四王”山水笔墨造型的特征使其成为山水画学者入门的最佳选择。“四王”笔墨功底扎实，对于树、石轮廓的细致勾勒，干笔细密层层皴擦，构图严密，形成恬淡雅静的画面韵致。四人皆取法黄公望，对董其昌的南北宗论欣然接受。注重画面造型的理性和构图的法则，而四人之间又各有面目。其中王时敏更加整饬秀润，“有时用一块一块的小圆石堆砌成大山，乃取子久画山头的方法加以扩大，此法为王原祁发展而成为程式化”[3]536。这突出王时敏绘画造型面貌和渊源，也指出“四王”的承继关系。“王时敏的画作为艺术欣赏品来看是不十分高的，其师元人，则远不及元人的作品之艺术价值高。但作为学习技法的范本，尚有很大的优点，如上所云，他临写古人画，更加规范化，更加严谨。”[3]536这就是“四王”笔墨造型的优缺点所在。“四僧”石涛、石溪、弘仁、八大笔墨造型皆丰富多变，充满哲学与艺术性。“他们师古而不囿于古，他们在师古人的基础上更注重于师造化。”[4]“石涛后期的画，千变万化，非一种笔墨，一種面貌”：有恣意纵横一路；
苔点繁复、皴法稠密的一路；
苍劲清雅一路；
简练一路；
“截断”法构图等[3]565-566。其绘画面目丰富生动，取法自然。石涛正是这种“惟人参之，性灵所钟，是为三才”“形立则章成矣，声发则文生矣。夫以无识之物，郁然有彩；
有心之器，其无文欤！”[5]天造地设的充溢才华之人。石溪绘画笔墨造型：“似元代王蒙构图法，……他用干枯而松毛的笔法分披、勾点，轻重缓速、纵横排奡、洒脱多变。墨色浓重而沉着，丰富而多层次，显得异常的苍浑和老辣。”[3]497以“四王”和“四僧”为代表的清代山水笔墨造型特点突出，传递鲜明的时代感。
笔墨造型也包含诸多对立统一关系。“画，忌整幅平均，须具有宾主、疏密、浓淡、轻重、抑扬、远近、高低……之妙。”[1]384笔墨造型对表现诸多对立统一关系的矛盾比较重要。笔墨造型中体现的矛盾关系越多，画面越丰富可读。诸家山水笔墨所营造的造型关系各有特色，都能自成一家、不落窠臼。
三、清代山水画笔墨的意境美
“意境，是中华艺术美学的最高范畴”[6]，笔墨的形质与造型共同决定绘画作品境界高低。那么，笔墨的雅与俗由什么来定夺呢？正是由深厚的传统文化素养和对技法的千锤百炼决定。“笔黑一道，同乎性情。非高旷中有真挚，则性情终不出也。”笔墨的形质与造型对绘画意境的直接影响不言而喻。
笔墨意境包括形、气、神、韵。形、气、神、韵皆备才活灵活现。自然万物、人生万象被心灵打磨成意象造型，表现为形；
笔墨造型经营构图使其章法连贯，对立统一，连而形成画面气息；
画家特有的生命智慧表现在绘画中是精神；
“气者，心随笔运，取像不惑。韵者，隐迹立形，备仪不俗”（荆浩《六要》），意象由特定笔墨加工赋予精神气质形成画面意境。对清代山水画笔墨意境的把握应表现在对形质美、造型美、内涵美的追求上。郭熙所谓“欲夺其造化”就是要求作为艺术创作者要时刻以对“美”的追求为目的，提高审美创造力，将审美创造力视为实现自我表现的手段。清代诸山水画家正是以自身对绘画立意、思想观念、个人经历的认识所形成的世界观、价值观付诸绘画。除了“师古人”“师造化”，“师我心”，如何将吾心打造成独特的匠心也是创新的重要来源，心像就是一面镜子反射着自我和自我的认知。创造即“师吾心”法，是在技法的基础上对于造化万物的自我升华、提炼，过程中必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否则技法终难逃一俗。
意境与风格、流派也有重要的关系。“风格即画中之‘我”[1]716分为个人风格、时代风格、民族风格。“四僧”皆为遗民，对社会、人生的认识与态度总有相似之处，并影响到他们的创作。同为表现自然，师法自然。石涛是那种完全走进自然，自然与“我”结合的健康明朗的才气流露于画中。渐江则是“简峭、明洁、雅逸、清冷”[3]466，以他为首的新安派画家曾对反清复明有过激烈的情绪，希望破灭后便断绝一切念头，“他们对世界皆十分冰冷，不争不为，完全出离尘世，他们是遗民中真正的隐逸之士。他们的画中流露出自甘寂寞、与世无求，虽有刚正之气而不打算发泄的冰冷、平稳、静谧的气氛，这是他们精神状态的流露。其精神状态的不同流俗，使得他们的画也不同流俗。”[3]452髡残是遗民却不是隐士，其密密麻麻的书法金石用笔表现出一种铿锵愤懑氣息，显得苍浑老辣，古拙之气十足。另一个意境风格特征强烈的是金陵画派的龚贤，他的积墨法达到了前无古人，开创后世的境界。形成“黑、白”二貌，“黑龚”浑厚华滋，“白龚”温润雅静。“四王”派得到朝廷的认同并得到广泛的传播，他们主张“与古人同鼻孔出气”不免过于迂腐，画面意境也相对呆板。“美或艺术，作为从压迫、危机中，回复人的生命力，并作为主体的自由的希求，是非常重要的。”[7]画面意境是无常人生中生命力的体现，也体现美。画面意境也是浓郁感情的凝聚。笔墨意境也是个人认识精神面貌与气质修养通过笔墨的外化。
四、结语
线如骨架，墨如血肉，神韵就是气息，生动如生命。正如潘天寿《听天阁画谈随笔》中所说：“画者，画也。即以线为界，而成其画也。笔为骨，墨与彩色为血肉，气息神情为灵魂，风韵格趣为意态，能具此，活矣。”[1]100笔墨的形质、造型、意境使绘画作品“活起来”。执笔者明镜之心指导其神来之手在山巅、在云间、在茅舍、在山村、在城市、在案前将墨法的干、湿、浓、淡、焦、宿等与笔法的正、侧、逆、回、转、皴、擦、点、染、泼、破等相结合，写四海、写天地、写山林、写众生、写万象、写万境。中国山水画无论“笔墨”“经营位置”“意象”“气韵”都不是孤立存在的，只有在达到和谐，大道至简的情况下才是一幅好的作品。中国山水画散发的生命力与一般生命力是无法比拟的！而清代山水画正迎合这一特质，其笔墨继承前人开拓后世。在笔墨形质、造型、意境等方面做出了系统而典型的示范。
参考文献：
[1]周积寅.中国历代画论：掇英·类编·注释·研究[M].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2013.
[2]朱光潜.西方美学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7：49.
[3]陈传席.中国山水画史[M].天津：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2001.
[4]本社.古代艺术三百题[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5]刘勰.文心雕龙[M].王运熙，周锋，译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
[6]陈望衡.中国古典美学史[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19.
[7]徐复观.中国艺术精神[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36.
作者简介：张馨方，硕士，南阳农业职业学院助教。研究方向：书法与中国画。
猜你喜欢清代山水画山水画的写生观及价值初探国画家(2021年4期)2021-10-13中国山水画的成熟南京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年3期)2021-05-21一幅山水画怎么题字?艺术品鉴(2020年7期)2020-09-11略论清朝蒙古族“那达慕”概况武术研究(2016年9期)2016-12-15清代怎样整治形形色色的诈骗案人民论坛(2016年32期)2016-12-14清代典妻习俗与户婚制度的竞存及原因评析法制与社会(2016年32期)2016-12-01室内山水画最养人新传奇(2016年20期)2016-12-01清代写真人物略考戏剧之家(2016年22期)2016-11-30陆俨少山水画谱 （五）老年教育(2016年10期)2016-11-23浅谈清代宫廷乐舞的主要类型艺术科技(2016年9期)2016-11-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