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七
1
2021年，當我决定写点关于纪念512的越野人的故事时，我先联系了四川的朋友纳切。
彼时，我已认识他多年，却是第一次感受到他十分“拖拉”，他说：怕提起当年的事情，会情绪失控。
其实，我第一次对越野人在512抗震救灾有明确的概念，就是因为纳切。
2019年，作为川大版主的他曾在阿拉善英雄会上组织过一次感恩活动，感谢当年全国各地越野人对四川的支援帮助。
至今，我仍旧记得他筹办感恩会时一直处于激动异常的状态。
（512时我年纪小，生活的地方离震中远，当年看报道虽然也很悲痛，但毕竟没有亲身经历，很多悲痛的记忆慢慢的就变淡了。感受不如亲历者。为了不让记忆消失，大概是每年要纪念的一个意义吧。）
2
后来，我在论坛翻到一些越野人当时记录的抗震救灾的帖子。
图大多已丢失了，只剩大白话的文字，但却看的我一边因灾难无情而控制不住掉眼泪，一边又因人情被温暖到笑，越看越哭哭笑笑停不下来。
于是，我就理解了纳切为什么说会失控。
512时，他还没到而立之年，是非常热血少年的状态，在地震的第二天就到了都江堰的一所学校赈灾。
彼时他的妻子怀孕4个月，曾一个人挺着大肚子开着一辆吉田，冒雨去救灾现场找他，为了给他送些必需物品……
当年，在成都的他近乎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地震的惨烈，也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来自了全国的爱，特别是他热爱的越野圈的爱。
悲痛和希望，都无比深刻。
当年一起救援的朋友，后来都亲如兄弟，相交至今。只是那些往事，有时不太愿意去回忆细节。
“大老爷们儿哭一鼻子，挺丢人的。”
3
当年512地震爆发后，川渝的越野人在第一时间去第一线，支援官方的赈灾。
彼时，余震还很危险，但这帮越野汉子热血上头，没有权衡利弊，没有顾虑自己安危，他们想的只是早一分钟行动也许就能多救一个人。
其后，全国各地的越野人，也都在最快的时间响应要赴一线去增援，那个劲头压都压不住。
那是星火燎原之势，那是热血沸腾之状，以至于，川大、重庆越野圈的代表不得不在第一时间再三呼吁大家不要冲动。
“救灾物资充足，主要困难在于运输方面。油品供应限量，通讯基站损毁。建议各地的同学们先不要匆忙赶往灾区，现在赶过来可能起不到实质性的作用，加上路途遥远辛苦！建议等待我们的消息。”
4
捐款，也是在第一时间。
全国各地的他们纷纷组织起来，以越野人的身份，捐款、义拍，不过三天时间，各地的越野人就筹得善款70余万元，这还不包括各地自行捐赠的物资等。
而余震略小、交通略畅通之后，这帮人到底还是坐不住了。
想办法能组织队伍送物资就组织队伍前往一线送物资，能在单位报名参加一线队伍就去争着抢着去报名。
那些一时半会儿去不了的，简直要嫉妒能去的。
5
我曾看到宁夏麦草方格当年的帖子，他的朋友消防兵因为单位组织有名额，一早便有机会去到一线赈灾，可把他“羡慕”坏了。
而消防兵，当年单位其实建议他别去了，因为知道他妻子怀孕快生了。
但是他因为时时关注着灾区报道，又受越野圈热血的氛围影响，更因为要当爸爸了，想到灾区的孩子们无法吃好睡好，他就觉得应该去尽一份微薄之力。所以在妻子支持下，他第一时间去了。
而“羡慕”坏了的麦草，不久之后便也采购了赈灾物资和朋友也去到了都江堰做了好些天的志愿者。
6
那年，深圳有一支5人的小队伍，开着两台车在5月15号夜里赶到重庆，带着他们越野小圈子里的13万元捐款。花了8万元在重庆采购灾区必需品，剩下5万元打回深圳购买川渝地区已经买不到的抗生素以及消毒粉。跟随川渝的越野队伍，前往都江堰送物资。这样的越野小队伍，那年很多。
广东的越野志愿者去赈灾路上的服务区，遇见山东的急救车，对方从车里下来跟他敬礼。他以为也是去赈灾的，就问了一句，结果对方因为只是出门办事而低下头回了句：“对不起，不是，惭愧。”但这件小事让他救援的心更加热血沸腾。
这样的小事，那年很多。
济南去赈灾的越野队伍里，有人悄悄带了大几万元的现金，悄悄的塞给灾民，偷着给，不想让同伴看见……
湖北一位热爱越野但平时忙于事业的兄弟，在灾后第二天悄悄赶往灾区，其实也没做什么惊天地的大事，不过是默默的不停歇的搬物资、抬担架，不惜把公司事业耽误了的做了很多天的志愿者……
这样的越野人，那年很多。
北京的越野圈里，5月14前后就组织了一支队伍跟着官方支援前往灾区；
10天后，又组织了一支队伍满载物资前往绵阳……
各地这样的越野组织，那年很多。
他们没有很多口号，没有大张旗鼓，只是想尽力做一点事。只是希望多给灾区一些帮助。
7
512汶川是震中，但受灾的不只是汶川，不只是四川，周边也有不少灾情惨重的地区。
兰州的甘D，当年在5月15日出发，一行17台车满载物资，前往甘肃南部的重灾区。
一路上毫无意外的充满艰险，山体滑坡淹没道路，塌方泥石流就在眼前，落石不留神就打到车上，时不时的还有着余震，车辆甚至差点被大水冲走……
有些村子因为地震导致无法通车，他们就徒步把物资送去。
他们希望去更多的地方帮助更多的人，但最终在当地一个局长的建议下，他们完成和政府的物资交接后，在19号离开了重灾区。
“余震还没有停。灾区情况让我们意识到我们没有专业的抢险知识，也没有疫情防疫方面的医疗知识，在面对险情时可能会增添麻烦，所以我们决定提前离开。也建议想要去灾区的同学：一定要慎重考虑或是听从政府安排。”
咸阳的一个越野小圈子，在512之后一直想去赈灾，但最终经过慎重考虑和官方建议，他们决定在省内实施援助活动。前后二十余辆车满载物资，送往陕西的重灾区汉中略阳县徐家坪乡……
8
再讲一个有点特别的故事吧。
几年前的一次长途旅行中，我好像是因为想做一件好事被误会，心里难过。
后来跟来自成都的茶姐聊天，她讲了一个故事：当年他们去赈灾，一些伙伴因为一顿有肉的午餐被一媒體报道说“打着救援的名义在灾区吃肉”。
毫无疑问，那样的报道极其吸引眼球。于是，毫无悬念的煽动了大众谴责的情绪。
但问题是那肉是他们自费自备的补给啊。他们没有动赈灾物资，一天有23个小时都在救援，有人几天几夜没怎么睡过觉，难道还不能吃饭了？而且肉作为食物补给不是比蔬菜更好携带，更有利于补充体力吗？
“事情还是要做，我们问心无愧就好。”
9
青岛当年去赈灾的越野队伍里，有人用了三年才慢慢完成自我治愈。
在灾区的十几个日夜，他一直拼命想多做点的事，但现场又让他深感自己的渺小无力。赈灾结束回到青岛后，灾区的情形时常在他脑海中回放，这让他在极度焦虑、不安中度过了三年……
后悔去吗？
不。
那一年后，更懂得了生命的价值，更理解了包容、舍得、放下，更明白了活着真好，要珍惜当下。
10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在民族的危难之际，人民从未让人民失望过。
有一些普通的越野人，曾有过不普通的奉献。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致敬，所有勇敢的人。
缅怀，为逝去的生命。
你还记得十五年前512那天，你在做什么？感受到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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