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 彬
(南京信息职业技术学院 江苏南京 210023)
2021年7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即“双减”政策，受到社会的广泛关注。《意见》着眼建设高质量教育体系，强化学校育人主体地位，切实减轻学生过重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双减”政策的背后是家长对孩子在中考中竞争的焦虑。从家长的角度而言，其焦虑的根源来自中考的普职分流，即只有一半学生可以上普通高中，其余学生必须向职业学校分流。中考普职分流所对应的是高中阶段普职招生比例大体相当的招生政策，是我国职业教育重要的宏观政策安排。该政策在普及高中阶段教育、技术技能人才供给以及巩固中等职业教育在职业教育中的基础性地位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但近年来，中职学校招生数和在校生数出现了滑坡现象。
作为沿用了40多年的普职分流政策，立足新时代，讨论其是否适应新时代对教育的要求，是否应继续坚持高中阶段普职招生大体相当的比例，对于正确理解和把握新时代职业教育内涵、构建现代职业教育的融通体系具有重要的时代意义。
1) 历史背景。高中阶段普职招生比例大体相当政策的历史背景伴随着我国中等职业教育的探索、调整、恢复和发展。20世纪50年代，中华人民共和国刚成立，百废待兴，技术技能型人才缺口巨大。为了快速恢复经济，加快工业化进程，国家充分发挥中等职业教育培养周期短、实用性强的特点，建立了一大批中等专业技术学校和技工学校，初步建立起以国民经济主管部门和劳动部门为主要办学主体的中等职业教育框架体系。然而框架刚建立，大量职业中学和技工学校就被迫停办、撤并和改制，职业教育几近消失，整个中等教育的结构单一，与国民经济发展需要严重脱节，直到改革开放之后才再度恢复。
2) 政策提出。1978年4月，全国教育工作会议在北京召开，会议明确要求统筹考虑各级各类学校发展的比例，特别是扩大中等专业学校、技工学校的比例，为改革开放以后我国中等教育结构的调整发出了先声；
1980年，国务院批转教育部、国家劳动总局《关于中等教育结构改革的报告》，对中等教育普职结构调整改革作出明确部署，提出一系列倾斜措施，强调要增加各类职业学校的在校学生数在整个高级中等教育中的比重；
1983年，教育部等四部门印发的《关于改革城市中等教育结构、发展职业技术教育的意见》，进一步明确改革的方向、途径和要求，并首次提出职普比例大体相当的表述；
1985年，中共中央颁布的《关于教育体制改革的决定》中关于中等教育结构的调整，进一步明确了从中学阶段开始分流的要求。从此，高中阶段普职招生比例大体相当作为一项国家对职业教育的宏观战略决策一直被坚持至今。
3) 新的内涵。进入新时代，党和国家高度重视职业教育，作出一系列深化改革和决策部署。2014年国务院印发的《关于加快发展现代职业教育的决定》，对加快构建就业导向、双向衔接沟通的现代职业教育体系作出部署安排。2019年国务院印发的《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明确了职业教育的类型属性，并强调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具有同等重要的地位。2022年5月，新《职业教育法》颁布实施，从法律上进一步确立了职业教育的属性和地位。从1983年第一次提出至今，普职招生比例大体相当政策随着我国教育事业的改革发展不断被赋予新的内涵和使命，在职业教育体系建设、类型确立、规模保障等方面承担着重要责任，成为职业教育深化改革的重要政策着力点。
1) 从个人层面看，坚持高中阶段普职招生比例大体相当是推进以人为本、因材施教的现实需要。一是有利于满足高中阶段毕业生的就业需要。根据教育事业统计，我国2019年高中阶段教育毛入学率89.5%，高等教育毛入学率51.6%；
2020年高中阶段教育毛入学率91.2%，高等教育毛入学率54.4%；
2021年高中阶段教育毛入学率91.4%，高等教育毛入学率57.8%。通过分析近三年的数据，虽然高等教育毛入学率逐年提高，但每年仍有超过1/3的高中毕业生不能直接升学，而要进入社会或劳动力市场。相对于普通高中而言，中职学校在培养学生就业能力方面有着天然的优势。所以，坚持高中阶段普职招生比例大体相当是科学谋划、以人为本的现实体现。二是有利于为学习者提供类型适合的教育。人的智力类型是多元的，一般认为，善于抽象思维的学习者适合接受普通教育，善于形象思维的学习者适合接受职业教育。如果强迫不善于理论学习的学习者接受普通教育，可能导致其丧失对学习的兴趣及自信。坚持中等职业教育一定规模，是对以人为本的现实考虑，是落实人人皆可成才、人人尽展其才的现实举措。三是有利于为社会弱势群体提供“管用的教育”。有调查显示，农民工及随迁子女、贫困人群中，多数在接受九年义务教育后便直接进入社会或劳动力市场。由于他们的知识结构和技能水平很难适应产业和社会的发展，极易发生贫困的代际传递，引发贫富分化、情绪逆反等社会问题。而中等职业学校大多分布在县、镇区域，是距离贫困人口最近的教育，可为处于底层劳动岗位的劳动者提供无门槛和灵活便利的职业教育和培训服务，对直接提升底层人口的就业能力和收入起着重大作用。
2) 从国家层面看，坚持高中阶段普职招生比例大体相当是推动实体经济高质量发展的现实需要。一是有利于保障劳动力供给。随着我国社会老龄化程度加快，经济发展的人口红利正在趋于消失。同时，由于教育普及水平不断提高，劳动年龄人口的受教育年限不断提高，使劳动力的初始就业年龄不断后移。我国面临劳动力尤其是青年劳动力供给难以支撑经济、社会发展的风险。坚持高中阶段普职招生比例大体相当，使一部分高中阶段的毕业生进入社会，前移了劳动力的初始就业年龄，提高了社会的总劳动年限，为我国加速产业升级、实现实体经济的高质量发展提供了强有力的劳动力保障。二是有利于优化劳动力结构。当前，我国劳动力市场无基本技能和低技能者仍占主要比例，发展中等职业教育有利于提升占最大比例的初级劳动者的技能水平，进而推动总体劳动力技能结构升级。此外，我国高级劳动力的占比偏大，从事理论研究的岗位趋于饱和。坚持中等职业教育一定规模，有利于抑制“过度教育”，使我国劳动力的层级结构更加合理。
3) 从长远角度看，坚持高中阶段普职招生比例大体相当是优化教育结构的现实需要。一是有利于促进教育多元化。坚持普通高中与职业学校分开并保持规模大体相当，丰富了高中阶段的教育类型与培养模式，拓展了高中阶段学生的人生方向。高中教育作为一种层次教育而非预备教育，应培养不同的“教育产品”，应能符合毕业生不同的职业生涯规划和专业发展需求。如果削弱甚至取消中等职业教育，培养的人才就会“同质化”，高中阶段的教育就会变成高等教育的选拔教育，不利于终身教育理念的发展和学习型社会的建设。二是有利于普及高中阶段教育。中等职业教育是高中阶段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从历史发展的角度看，坚持普职大体相当对实现普及高中阶段教育具有十分重要的推动作用。根据相关数据统计，1985—1997年，随着我国高中阶段普职招生比例的不断提升，高中阶段教育的毛入学率从20%提升至40%以上。随着中等职业教育招生规模的扩大，高中阶段教育的毛入学率也相应有了显著提升。实证表明，中等职业教育招生规模与高中阶段教育的毛入学率具有同向性。三是有利于健全现代职业教育体系。中等职业教育是整个职业教育体系的起点，也是职业教育作为类型教育的生源基础，具有压舱石作用。坚持普通高中与职业学校分开并保持规模大体相当，是我国健全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现实需要。一方面，中等职业教育承担对国民开展大面积、系统性技术技能教育的重任；
另一方面，中等职业教育为职业专科学校和职业本科学校提供专业扎实、有技术技能基础的生源，有利于高等职业教育的发展。
1) 深化改革，重塑办学定位。巩固职业教育类型属性，加快构建从中职、职业专科、职业本科到专业研究生的现代职业教育体系；
打破管理藩篱，统筹推进职业本科和应用型本科协调发展；
重塑中职教育办学定位，由“以就业为导向”的单一定位向“就业、升学、融通”的综合定位转变，以人为本，满足学生个性化、多样化的学习需求；
加快推进高考改革，按照不同教育类型建立与普通高考“平行”“等值”的职教高考制度，使之成为中职学校学生升学以及职业专科学校、职业本科学校招生的主渠道，进一步提升职业教育的社会认可度和吸引力。
2) 加大投入，提高教育质量。质量是教育的生命线，长期以来，学生不愿意选择中职学校的重要原因就是中等职业教育质量不高。质量不高体现在硬件和软件两个方面，因此应加大投入，明确统一标准，完善中等职业学校生均财政拨款制度，保障中职学校基本办学条件；
优化区域学校布局，统筹职业教育资源，加强对“空、小、散、弱”学校的整合；
强化内涵建设，通过重点项目、专项奖补等方式驱动发展，树立标杆；
强化人才培养，注重学生基础理论、实践操作、综合素质和通用能力协同发展，为学生继续深造和职业发展奠定基础。通过一系列举措促进中职教育办学水平整体提高和持续发展，切实保证中职教育的基础性地位，为职业教育的高质量发展筑牢根基。
